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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樯橹烟灭谈笑间(5)

通……几人合抱粗的电热滚桶停了,电动的升降的漏壁从油腻的汤汁中升起来,肉联厂工人大叉子一叉,黑红一色的大块驴肉放到了案子上,热气氲氤着,左右围了若干工人,都是系着油腻围裙的统一打扮,居中站着厂长和会计,怕是又出事了。

张会计不待肉冷,直上前来,左瞄瞄、右看看,回头对厂长说着:“不像变质的呀?”

“你不废话么?那今天退回来的怎么说?今天谁去拉的货,都这么大味了,闻不出来呀?”王厂长火冒三丈地道。不过这一问有人解释了,都是冷库里冻肉,厚厚的一层结霜,谁可能看出来是不是变质的了。有标的曰期呢。

厂长此时却是心里在嘀咕,是不是冷库那经销商耍心眼,把低价进的变质肉给了厂里了,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,别说民营的,就以前国营的都够黑,变质的一进冷库,一换包装回头按原价出货,等你发现去找,人家是两手一划拉,不认账了。

你都煮熟了,谁能证明是我们出的货是不是?我们库里反正是没有变质的。

确实有味,恢复生产若干天了,每天也能到一吨左右的量了,好过了几天,却不料今天出了个大娄子,一吨煮好的熟肉,刚批发给散户不到三分之一,就有一多半人都退回来了,说是有味了,而且味道不轻,根本没法卖,要说肠肚带着大粪味那叫正常,还有人就喜欢那重口味,不过这驴肉总不能带大粪味吧?

张会计还是不死心,上前抠了一块,闻了闻,一闻就侧脸捂鼻子,吧唧一声扔了,点头道着:“是有味了。”

“今天拉了几吨?”王厂长阴着脸问。

“四百件,两吨,加上库存,够咱们三天的量。”张会计竖着三根指头道。

“退回去,还有锅里这一吨,过来………马上给他进速冻柜,给他冻起来,再送回去,就这么办。”厂长小声附耳道着,张会计郑重点点头。

那行有那行的秘辛,行里的老油条都会这手,谁坑谁还不一定呢,对吧?大不了连上期货款都赖着你。

一个小时后,煮过不能卖,又被回冻的肉成批拉上货厢,厂长和会计教唆了司机一番,别说变质了什么的,要不人家不认账不给退麻烦了。干脆就说厂里的机器坏了,得维修两天,先放冷库,不过一定得把出货单抹平,这亏咱不吃哑巴的………生意人一个比一个精到,自然是先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。

车走了,王厂长和会计等着消息,只等要是司机处理不了,咱再出面,毕竟两吨多肉呢。

意外无处不在,不料等到了司机的电话,电话里司机哭笑不得地口气汇报着:

“王厂长、张会计,你们还是亲自来一趟吧,根本不用不好意思,退货的都排成队了,一时半会退不了。”

这两位领导一听,激灵了,赶紧地下楼上车,直驱向西苑冷库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“陈局,我就在您家楼下,什么,开会啊……我问问,老孔那事……”

电话被挂了,秦军虎看着手机,发了好一阵子呆。

知道人走茶凉,可这人还没走茶都凉成这样了。知道四面楚歌,可没想到这么快会应在自己身上,前一天还憧憬把鲜肉市场也切一场大蛋糕是个什么风光景像,今天倒捉襟见肘,连老孔关在什么地方也没个领导帮个忙了。

商人其实很难的,没名没份,一旦手里的钱发挥不了作用,你就屁也不是了。

现在好像就属于这种情况了,秦军虎又翻查着手机的通讯录,找着了一个照过面、吃过饭的领导,小声问着:“赵处长吗?我秦军虎,西苑冷库的,我们冷库储运还是您批示过的……呵呵,对对,问下西苑养殖场孔祥忠,下午被市里调查组带走的,在什么地方……哦,谢谢。”

在外地开会,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拒绝理由,秦军虎有点丧气了,在楼下巡梭着,知道暂时无路可走了,不到那个位置,怕是连人关在哪儿也不知道。这可可让他怎么帮这位老兄弟,以他所知相关部门的处理方式,真要揪住不放,那老孔满身毛病,怕是不用查一大堆,更何况今天群驴一闹,这个违法贩运那算是坐实了,数额又这么大,能争取到个什么结果还真让秦军虎有点不敢往好处想。

生意就是这样,发财的机会不多,可倒霉的机会大把的是,就这么大的身家,愣是经不起一天折腾,秦军虎凄然地站在楼下,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格外强烈。

“秦总……秦总……”

赵红旗经理从车里奔出来了,手里拿着电话。一看那样子,秦军虎期待地问:“怎么,有老孔的消息了。”

“不是,冷库的事。”赵红旗经理一脸菜色。

“又怎么了?不是电力早就恢复了吗?”秦军虎不悦地道,屋漏偏遇连夜雨,就怕处处失火。看赵经理的脸色,一惊揪着赵红旗斥着:“又打起来了?”

“不是……是租赁户和咱们的客户乱起来了,好像咱们的氨……”赵经理闪烁其辞。

“走。”秦军虎一挥手,一前一后奔着车来了,那事他心里有谱,早晨就发现氨阀门泄露,所幸泄出不多,这种事那敢广而告之,出这种事食品安全管理相信部门敢封你的门。悄悄地处理了一下子捂住了,设备早该更新了,不过对于私人经营,肯定是能凑和一天算一天。

上车时,秦军虎左右思忖着那里不对,问着赵红旗道着:“中午库里处理时,没外人在场吧?”

“没有啊,就是地面渗了点,多少有点味道了,我们已经去了味了,那家冷库能没点味道。不过刚才小肖电话里说,存储的商户说水果变色了,还有今天走的驴肉说有大粪味。拉冻肉的几家来退货来了。还有存海鲜的李老板,愣说咱们把他的货给换了。”赵经理掰扯不清了。

“你给我说实话,是不是漏进库里了?”秦军虎阴着脸,小声问道,心里摇摆不定了。

“不可能呀,地面上的顶多有点串味,地下吧隔着十几公分的水泥层呢!?”赵红旗不确定地道,狐疑地补充了句:“除非……”

“除非什么?”秦军虎吓了一跳。

“除非冷凝器通过的水管里或者通气孔里进了氨,那样才能散发到冷库里,难道有人蓄意……”赵红旗不敢往下想。

“完了。”秦军虎颓然一靠后座,两眼发怔,想想今天手忙脚乱的处理,想想每天进出海量的人和车,再想想昨天雨急风大,艰难地说着:“要真是有人蓄意,恐怕我们自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。”

好不萧瑟的感觉,那事被捂着,等于是给蓄意的扫除痕迹了,不过想想谁能干出这事来,谁敢干出这事来,而且谁干得这事直接一刀捅进他心窝里了,秦军虎一阵全身战栗,他想透了,不管是谁,这下是敲中自己命脉了。

至此之后一言不发了,等到了冷库附近,还有几十米的光景,车已经开不进去了,厢货车、三轮车、人力车、电动车,把沿大门向外的路堵了个严实,这个场面赵红旗义无反顾地当上挡箭牌了,车停在路边,只身往里挤。

“你们看看啊,一拉出去香蕉成了紫的了,皇冠梨成了黑的了,你让我们怎么卖?”

“我们租赁费一年几万,合同上可写着了,存储发生的意外事故你们得包赔。”

“就是,找个管事的出来呀。”

“喂,库管,我们驴肉给卸那儿?出货单得抹平啊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”

乱嘈嘈的一堆人,把平时结算的会计挤着,你一句我一句喷着唾沫,那年届四旬的老会计不胜其扰了,远远地看着赵红旗来了,直指着:“我们经理来了,你朝他说。”

这一说,人哄声涌上来了,赵红旗躲无可躲,人群未到,倒是先被几家驴肉销售户扯胳膊拉袖,你说驴肉变质,他说就是,变质得厉害,还有个他补充,一股大粪味,要退货,几个人义愤填膺,异口同声地斥着老赵真忒不地道,这么多年的老主顾也坑。

这边的没训完,涌上来的小户可急了,一车两车放海鲜、水果、菜蔬的,那要赔了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,情急失控的有、破口大骂的有、满脸菜色的有、曰经理家亲戚的更有。这个时候,还真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。

更让他有苦难言的是,远远地看到秦总那辆奥迪车,悄无声息的开走了,这当会,怕是他不硬着头皮挡着也不行了。

过了一会儿,有辆电视台的采访车来了,怕是不少小户生怕冷库赖账,早有乱捅一气的了,下车的是现场采访记者和扛着摄像机的跟班,平时能拦住,可今天乱成这样,小户怕是要把记者当救星了,纷纷拿着被感染的实物给记者瞧。

又过了一会儿,派出所的到场了,接到了报案,生怕事态扩大,主旨自然在于安抚商户,民警来人放眼一看黑压压的人群,都有点怵,比上午见到了驴群不逞多让,伍所长持着大喇叭刚说了句官面话,就被一大片飞起来的苹果、香蕉、梨给打断了。直到冷库经理赵红旗硬着头皮答应全部包赔损失,这时人群才稍事安稳了点。

此事一时无法善了了,那些商户抱着不解决问题就不走的态度围着冷库,院里、楼上、院外坐了几里长,事态发展伍所长迅速向上级单位和区政斧做了汇报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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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人注意到,冷库外悄然驶过一辆破烂的长安面包车,车里,远远地看了几眼,悠悠地发动着破车,刚刚安上了玻璃,好歹不漏风漏雨了,起步时单勇看了眼副驾上老柱,平时叫叔的这位此时兴灾乐祸地看着冷库现场,在这儿蹲了一天,好像还没看够似的。

边走边说了说村里的情况,一听是全线飘红,那史老柱乐得直呲大牙,此时让单勇奇怪的是,就说史家村里匪姓重吧,干了这么大的事,看这半拉老头却是一点担心都没有,笑着问史柱道着:“柱叔,所有的事里,您这儿是决定全局的关键,这个事就你、我,两个人知道,不过我觉得史老爷子也猜得到是你。”

“猜到又咋地?”史老柱不屑了,摸着肋间,撇着嘴骂着:“老子左右断了三根肋条,兴别人揍我,就不兴我干他们,不过你这办法挺好,比他妈放炸药还管用。”

“哈哈,我可什么也没教啊,我只是把某次氨泄露的事故过程告诉你了。”单勇笑着道。

“小滑头,是,没教,老子一个做事一人当,警察查出来,吃公家饭去,省得在史家村憋着受那窝囊气。”史老柱道,屡次被史保全压着,看样这匪爷确实已经生出不满来了。

“人乱成这样,没那么容易查喽,何况他们的管理本就不善……对了,柱叔,您先回去啊,北店有车等着接你,村里卤坊重开了,都等着你呢。”单勇道。

那史老柱乐了,哈哈笑着,直说真他妈解气,到了北店,下了车,坐上了村里的带厢三轮车突突突走了,单勇驾车返回市区的时候,却很意外地车后跟了一辆警车,不过好像不是针对他的,行驶间单勇还鸣着喇叭示意。

哦,熟人………

下午回市区的时候半路上接洽到的,单勇猜到了史老爷子手里的好牌,可没料到牌能好到这种程度。

两辆车一前一后,直驶向城区医院,单勇下车时,看了车后静静停着的警车一眼,面无表情的上去了。

来干什么?事情还没有完,还要在这里见一位必须要见的人。

谁呢?

三楼、三零四房,当单勇提着路边买的水果进了病房时,三位病友正打着扑克,居中的一位秃瓢在看清单勇时,明显地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了,下意识地要摸家伙,一摸才省得这是在医院,还没出院呢。

啪声扔下扑克牌,那头后面还包着绷带的汉子瞪着单勇,紧握着拳头。

没错,都长青,绰号秃驴,西城有名的痞子,在帮人打架、收数以及吓唬老百姓的行业里,属于知名人士。这回吃了个大亏,怕这心气一时也难平了。瞪着单勇,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。

“都哥,来看看您。”单勇颇为客气地道,都长青眼皮跳了跳,和病友说着回避一下,有点私事,那俩倒是挺听话,知道老都什么货色,紧张地下了床,小心翼翼地闭上门。人一走,都长青瞪着眼,咬牙切齿地道着:“怎么着小子,还没完是不是?成,你就冲老子来。”

叫嚣着,指着自己的脑袋,嚣张无比,怕是看到单勇一人来,不会有再被干趴下之虞。这号人物单勇贩肉没少打交道,那是就刀架着他脖子,也敢自称大爷的主,单勇笑了笑坐到了邻床上,貌似示弱地说道:“都哥,街上混的都知道,前半生靠得是手狠,后半生吃得是名声,这个玩狠嘛,就不用了,您应该多注重一下自己的名声,名声对您来说等于是饭碗,千万别坠了。”

这话隐隐指出来了,你已经老了,你丫玩狠玩不过我们,那都秃子也是心知肚明,吸了吸鼻子,不屑地道:“少他妈废话,说吧,想干什么?”

“想给您挽回点名声呗,这样,出了院,派出所的事了了,我和我的兄弟到颐宾楼摆个七八桌,给都哥认个错怎么样?不打不相识嘛,我们毕竟是小辈。”单勇道,橄榄枝抛出来了。这一说都秃子眼亮了亮,要是那样的话,此次不但与名声无碍,而且还是结交一帮狠人,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,街上混说白的就是软的欺、硬的怕,见了狠的认干爸。人家不报复就已经很不错了,都长青脸色一喜要说话的时候,不料看到单勇似笑非笑的眼神时,惊了下,一指道着:“少卖好,哎我说你想干什么明说,别来弯弯绕?”

这家伙看来也见多识广了,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。单勇赞了个,直说着:“很简单,我要一个人。”

“谁?”

“刁满贵。”

“不认识。”

“是他雇的你们,你会不认识?”

“认识又怎么样?”

“告诉我他在哪儿?”

“你不会自己找呀?”

“要费那功夫,就不必来麻烦都哥您了吧?”

“滚………”

几句不对胃口,都长青一指门外,逐客了,单勇不急不恼,慢慢地起身,笑了笑,走了两步回头时,看到了都秃子正摇摆不定地看着自己,不用说,既有戒备,又有修好之意,此时怕是揣不准自己的来意而已,单勇又回过头来,很诚恳地说道:

“都哥,您没发现吗?其实咱们都是一种人,都是拼死累活混碗饭的人,我从来没有把您放在敌对的位置上,就即便要报复,我也得找到幕后而不是针对你们,你们和他们是生意上的来往,交易已经完成了,不至于咱这身价就值那点小钱,还护着他吧?您觉得他们把您当人了吗?咱们打得头破血流,人家赚得富得流油,出了事还得咱们自个扛着,您不觉得这事太他妈不算回事了吗?”

眼神动了动了,都秃子作为拿人钱财、替人消灾的老手,何尝没有这种感受,单勇扭过头,边走边道了句:“都哥保重,改天我再来看您……对了,听说今天有个叫孔祥忠的被警察抓了,还听说今天西苑冷库也出事了,给您通个气,那棵大树下以后可不是乘凉的地方了。”

说话着,人已经出了门了,都秃子咂摸着几句话,猛地下地趿拉着鞋,喊了声“等等”,直追了出去。

过了一会儿,单勇从容地从医院门厅出来了,到了警察旁边,小声说了句:

“潞州矿区候集镇,找三队的候软花,是刁满贵的相好……”

警车里没有出声,只是蓦地车响灯亮,直驶着拐下路沿,鸣着警笛呼啸而走,看来就是为这个至关重要的线索而来。病房窗户上看着的都长青心里怵得忽悠忽悠的,此时泛起个念头:

这驴曰的刁满贵可把老子坑苦了,这惹得他妈什么人呀,警察都给他当小弟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事情的发展,慢慢地走向尾声。不过,在未看到结局之前,总让旁观的人一头雾水。

比如史宝英就是如此,父亲和单勇在楼上谈了点什么,两个人都没有露口风,吃了晚饭后父亲却是又唤着女儿,乘着家里那辆大越野,直朝市区驶来了。

自从家里有了宝贵,老爸的很少进城了,赶驴车一辈子,每每还是总觉得坐着汽车不那么稳当,一路貌似心不在焉的样子,史宝英没敢多问,循着地址直到了华颐园小区,成片的单幢别墅的高档住宅,驶进小区大门口的时候保安拦都没拦,刚进小区史宝英就眼直了,虽然是晚上,可她看得很清楚,是陶成章,是那位带头去史家村挤兑养殖户的陶老板,潞州驴肉香大酒店的老总,西装革履人模狗样,这号歼人史宝英恨不得抽上几鞭子,却不料回头看父亲时,老爸翻了一眼训道:“女人家,没点见识,看我干什么,等着。”

一句斥着女儿不敢说话了,史老爷子下车,那陶总扶亲爹一般上前来搀,被史保全一把挥过了,闭上车门,笑着示意在小区散散步,开门见山问着:“陶老板,没想到我登门拜访你吧?”

“这个,史老爷子,瞧您说的,这不是折我寿么?我正想着怎么去拜访您呢。”陶成章脸上肉不自然地抽动着,好不尴尬的样子。

史保全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,回头一指道:“我是直人,有话直说,我估摸着你不好意思去见我,所以我就来见你了,免得你扭扭捏捏耽误了事。”

“没事,史老爷子,不会,绝对不会,您金口一开,我回头马上把钱转您账上……就您的存栏,我们几家合计合计,全部吃下得了……别担心价格,和往年一样……涨涨也成呐,您说个数……”陶成章追着史保全的步子,着实有点心急,这一行消息都灵,而且眼光多少都有点,西苑养殖场一出事,怕是外地贩运要卡得严了,驴肉价格指不定涨多少呢。现在陶老板可是一千一万个后悔上了秦军虎的贼船,这低三下四的话说得他自己都有点脸红,就差叫亲爹了。

“呵呵……陶老弟呀,你胃口不大呀。”史保全半晌才笑着道:“要您担心您店里的供货呀就不必了,断不了货,驴园的存栏最终还要在潞州市区消化,怎么能少了您这第一大户的帮衬?”
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陶成章心放肚子里了,一看史老头笑着,马上省悟了,直问着:“老爷子,您说那什么胃口?”

好不讶异的口吻,似乎想到了什么,史保全笑着道:“就销驴园的存栏我还用找你呀?我坐家里,市里找上门磕头求货的多得是……我这次的来意是呀,难道你没有想过冻肉生意,那可比活牲口的量大一倍不止,只要你的耳朵没被驴毛塞住,应该听到点风声了吧?”

“这个……”陶成章不敢说了,没听说那是假的,早知道孔祥忠被抓了,冷库出事了,而且第一判断怕是眼前这位做的手脚,话到嘴边呢,又不敢说了。

住家怕贼、经商怕黑,这黑手能黑到什么程度你无法揣度,就像前两天还看着不可一世的西苑两个大户,转眼成了砧上肉案上鱼。商业竞争里别说赔上点身家,赔上命的都不稀罕,现在陶成章看史保全的眼神可带上几分敬畏了,原来看这史老头就是个农村文盲加法盲,现在嘛,怎么看怎么像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流氓。就那些事,一般人就会干,他未必干得出来。

他不敢说,史保全可不介意了,笑着一揽这陶老板的肩膀道:“十二家大中型冷库,多少都有点存货,全市的肉联厂、加工作坊曰吞吐量多少,你心里有数吧?他们可是一天也停不下来。不过西苑一出事,一下子可是就要出现几百吨的缺口,能补上这个缺口的,潞州可找不出几家来啊。”

“老爷子,您是想……”陶成章眼前一亮,声音压低了,似乎发现了一个比驴园更大的市场。

“这就是找你的原因,你比其他人有见识,也聪明,而且能办成这事。”史保全心照不宣地道,想了想,直说着:“时间不多,等各家反应过来就没机会了,最少需要调动一千万,明天早上乡里信用社答应给我调三百万,剩下的你能凑齐吗?不要担心我骗你,钱我放你手里,让你艹盘怎么样?当然,我更不担心你敢骗我。”

陶成章眼骨碌转悠了转悠,知道这是趁西苑出事要哄抬肉价,只要把零散的存货一扫,那身价自然水涨船高,看史宝保一眼,想了想这头老驴的手腕,再想一想反正存货得从自己手里走,咬咬牙,很决然地做了一个商人的决定,点点头:“能!”

“这单生意一赚,回头你得做个样子,出栏按我的价格走。”史保全又道。

“放心吧,我懂,老爷子,我一定把您的存栏价格抬起来。”陶成章乐了,此时判定这单生意应该没假了。

“对了,还有个事,西苑冷库扑腾不了几下了,你可别让他回过劲来啊。”史保全又道。

“放心吧,那事可大了,就那库,别说他自个的货,租凭他冷库的商户,他都赔不起。立马债主堵得他连门都出不来。”陶成章道,有点兴灾乐祸的意思。反正他都是要倒的,谁在乎呢!?

“那就好,现在西苑正乱着呢,你抓紧时间到其他家扫货,明早联系。”史保全调过头来,几句已经说得够清了,陶成章小心翼翼把史老头送上车,回头却是急匆匆奔向车库,驾着他那辆奥迪,边走边联系上了:

“喂,老钱……你现在账上还能调多少钱,赶紧地,给我调过来,对,全要!这样吧,你人也来,我跟你说个事,当然好事了,得马上干…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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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此时的单勇已经回到了晌马寨,后面的事他无从知晓了,引向更高一个层面的角逐之后,也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事了,他知道史保全手里还握着几张好牌,能调动穿官衣的就是一招,或许还有,对于这种既有匪姓,又有狐姓的老油条,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,甚至于他觉得,这一场角逐的结果远比八一广场那场斗殴会更加惨烈。

这些,他都不太关心了,一天一夜,仿佛抽干了精气神,回家胡乱吃了碗饭倒头就睡,大鹏把证都送家里来了,撒了个谎瞒过了父母,自己躺在小阁楼上准备早睡时,却不料怎么也闭不上眼睛。

对了,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呢,对于身边的阴暗也许他能洞悉,可无法洞悉的是千里之外的牵挂,是不是还在,是不是还尚存一念,是不是今晚依然有约。

此时,当报复后的快意消散之后,是浓浓的疲惫,即便在史家村得偿所愿,也让他无法抹去那种失落感觉。

是从此失去了我心底的坦荡,还是就此失去了我心里的最爱!?

单勇扪心自问着,似乎这两种曾经以为最珍贵的东西,都已经失去了。

坦荡,谈不上了,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反感心里涌起来的那些恶念,总也找不出是哪儿横生出来的。

最爱,似乎也失去了,这一夜,手机再没有响起,没像往常一样看到师姐的短信或者接到电话,分别数月,第一次断了消息………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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